周喜是她這麽多年唯一還聯系的，也是最先告訴她，陸城回來了。

陸城回來的消息是帶著與岑顏的緋聞出現的，年輕舞蹈演員岑顏近日與陸氏集團的二少關系暧昧不清。

這樣的花邊日日都有，唯獨這次，對南沁來說，有些不同。

***

溪市的溪山公園裏的西江河畔，今日清晨發現一具女屍浮在河邊。有人迅速報警，而本地的電視臺第一時間到達現場開始實時報導，死者全身腫脹，腰處有一較深的勒痕。

南沁進門踢了鞋，打開電視，接了杯水，喝了兩口，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，幾次鏡頭轉至死者身上。

“據當地警方透露，死者死亡時間推斷於前日4月1日晚11點至淩晨3點之間。其他的消息，警方未正面給出回覆。本臺記者為你追蹤報道。”

新聞結束，這個案子她中午就聽說了，引起市裏高度重視，南沁從茶幾處，捏起遙控器，就接到刑警偵查部張子欣的電話。

“南法官，這麽晚打擾你，不好意思，陸隊讓我通知你，我們確認了死者的身份，梁慧榮，四十五歲，溪市本地人……南法官你在聽麽？”

南沁穩了穩手裏的手機：“在聽，你說。”

“你認識死者？”

她聽得出張子欣的緊張，呼吸的頻率比之前快了許多，倆人僵持了一分鐘左右，南沁才開口：“認識，她是我媽。”

那頭，傳來一陣水杯打翻的聲音，繼而，聽到紙被翻動的沙沙聲，南沁就那樣舉著手機幹等，等對方反應過來。

“陸隊說，麻煩南法官，明天上午來趟警局。”她說這話時，聲音很輕，似乎是在擔憂她會反抗。

“好。”南沁將電話切斷前，聽到張子欣說了句，‘謝謝，梁女士已經轉移到中心醫院’。陸璉應該一早就跟張子欣說，讓她明日去趟警局。

溪市今日入夜後，天氣突變，如今窗外已經下起大雨，砸在窗上，南沁關了電視，去洗漱，準備睡覺，然這時，南國森卻來電話。

“阿沁。”

南國森的聲音有些虛，似在努力保持鎮定，之後一直沒再開口。

“爸，有事。”

“阿沁，我跟你姥爺說了，這次事件辦完後，調回B市來，或者，進公司，反正公司也缺法律顧問。必須回來！”

南國森說著說著，情緒越來越激動。她大概能想象得出她爸的神情，南沁了解南國森，她將手機換了個手，旋即從櫃子裏拿出睡裙：“爸，我媽死了。”她將睡裙擱在左手，順勢換了手拿手機，“你知道了。”

那頭突然靜默了。

“警方懷疑你了？”他問得小心翼翼，大概覺得這個問題會引起南沁的反感，遂又轉了調子，“阿沁，阿爸擔心你。”

南沁微微一楞，十多年她幾乎已經忘了‘阿爸’，這個詞，今晚卻突然聽到她爸說這兩個詞，她的心還是軟了下。

“阿爸知道，你在溪市是為了你媽，可是。”

他的話停在那裏，似乎在跟誰對話。

南沁蹙著眉頭，聽到她爸對她道了句歉，就掛了電話。

她將手機甩在床上，走進浴室，她心裏十分清楚跟她爸說話的無非就是，岑子靜。

她明日必須還得去趟醫院。

而法院裏手頭的工作興許還會停一陣子。

***

如她所想，她剛進自己辦公室，就接到庭長的內線，喊她去辦公室。

庭長看到她時，朝她微微一笑，示意她坐下，語氣溫和：“南沁，手頭的工作停停，你很久沒休假，趁這次，給自己放個小長假，院裏也已經批準你休假兩周。”

南沁點了點頭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院裏是相信你的為人。”庭長在她出門前，似乎是在說給他自己聽，讓自己確信。

南沁原本是想先去趟醫院，隨後再去警局，可就在出大廳口處，接到張子欣的電話，他們去過她家，沒看到人，問她在哪裏？

“在法院。”

“你能在那裏等我們麽？我們立馬趕過來。”說完，就掐了電話。

南沁大概停在法院的大門口，門衛室裏，不斷地傳來民眾對這次西江女屍的看法，等到警局的車停在她面前，她才發現，她聽得有些入神。

沒註意大車上已下來一男人。

陸隊，陸璉。

曾在檢察院打過幾次照面，隨後跟著出來的是張子欣，很年輕的姑娘，聽蘇聞說，溪市最出名最年輕的刑警隊長最近身後跟著個姑娘，瞧著很機靈，南沁的眼神落到陸璉身後的女子身上，張子欣迎面觸到她的眼神，擠出一絲笑容。

“我想去趟醫院。”

她看到張子欣楞了楞，轉而看向陸璉，卻見陸璉朝門衛室看了一眼：“嗯，好。”旋即，示意張子欣上車準備去醫院。

三人跟著護士到停屍房裏，護士指著最裏面的那張床，告訴她那是梁慧榮女士。

南沁也未聽到護士後面說的話，腳不受使喚地朝前走，顫著手，將白布揭開，梁慧榮的整個臉腫脹，五官也已經變形，一入眼，南沁心裏難過，鼻子一酸，眼淚就掉下來。

如果她媽還活著，她一定會質問她，可她就那樣走了，甚至都沒告訴她為何當年狠心將她拋下……

陸璉從她手裏接過白布，南沁垂著頭，也未看清陸璉的神情，只是眼淚掉得洶湧，看著手中的白布被人拿過，繼而看著她媽的臉被一點點遮去。

“阿沁。”

陸璉的這一聲，讓南沁哭得更兇。似乎聽到陸璉的嘆息聲，南沁才擡頭去看陸璉，卻見他的手已經抹過她的臉頰，可她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，卻怎麽也起不到效果。

“原來，阿沁哭起來是停下來。”

南沁要去拍掉他的手時，他卻已經收回手，“已經去聯系你媽的家屬了，你要是見……”

“陸隊。”

停屍房門口緊跟著傳來一聲回音。張子欣的話打斷了陸璉的話。

而張子欣站在南沁身前，看到南沁微紅的眼睛，不時吸著鼻子，在看一眼自家隊長，跟平常一樣的撲克臉，面上不敢表示什麽，可心裏有些小糾結。

跟她一起進局裏的姜晨曾跟她說過，陸璉，陸隊是個冷面的人，心也熱不了多少，沒見他對誰很在意過。

“聯系到家屬了。”他看著張子欣，卻見張子欣避開他的眼神，搖了搖頭，遂，他又看向南沁，“那暫時先向你了解。”

南沁點了點頭，中途回頭瞧了好幾眼。

“我初一那年，我爸在我周末回家後，告訴我媽跟人走了。我媽走後的那一個月，我爸很消沈，直到一個月後，他說等不了，就帶我離開。到B市時候，我爸就沒跟我提過我媽的事，大概是到B市4年後，我爸跟岑子靜岑姨結婚了。”

南沁低頭瞧著腳尖，喉間像是卡住了什麽，她媽跟其他男人跑了時，街坊鄰居看她都帶著憐憫，卻又夾雜著輕蔑。

而她爸那段時間就窩在家裏，不停地抽煙，夜裏都不見他回房休息，看著他日益消瘦的臉，嘴邊滿是胡渣，頭發淩亂，她出口安慰她爸時，他只是一個勁地對著她說，滿是血絲的眼緊緊地盯著她：“阿沁，阿沁，怎麽辦，你媽走了……”

以至於有一次，她爸抓著她的手，直到她哭了，她爸才停下來，揉著她發紅的手臂，不停地說：“對不起……”

學校瘋傳她媽的事，而她的成績也一落千丈。

南沁雙手掩面，那些破碎的記憶一點點的襲上心頭。

“那你爸跟你媽什麽時候離婚的？”

南沁搖了搖頭：“我不知道，到B市的很長一段時間，我都記不太清，直到他與岑姨結婚，我又寄宿在學校，我爸的情況，我就沒了解過，只記得，有個晚上，我爸跟岑姨吵架，似乎是為了什麽事，倆人聲音很大，我只聽到，似乎是為了我爸在溪市那邊的事情。”

陸璉一語不發，期間蹙了蹙眉頭，繼而，看著南沁，等南沁回頭時看他時，陸璉臉色平靜地看著她。

“你來溪市三年看到過梁慧榮女士過麽？”

“沒有，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躲我，我曾去過，發現鑰匙換了，我就站在廚房的窗前，廚房跟我走的時候一樣。那幾天，我不同時間段去過，都沒發現有人。之後說，政府要拆遷那一帶，我去過一次，跟前幾次一樣，就沒再去過。”

“是你爸，換的鎖？”

“我打電話問過我爸，他說沒有。”

日頭開始毒辣起來，草坪上的病患都走得差不多，張子欣額頭開始冒汗，一手不停在本子上不停地寫著。

“南沁，你在說謊。”

陸璉盯著南沁的側臉，他的語氣肯定，張子欣手中的筆一停，不解地看了眼陸璉，繼而看向南沁，卻沒發現南沁臉上表情和眼神的變換，心底開始疑惑，是懷疑南沁在說謊還是陸璉的能力？

氣氛一下子詭異起來，南沁盯著陸璉，卻不說話。

而下一刻，陸璉兜裏的手機鈴聲想起來，陸璉站起身，從兜裏掏出手機，看不出他的眼神，見他接起電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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